《暴雨》28'〔↑〕
〔写个柔情似水〕
〔再次感谢【龙潭谭】——泉镜花〕
摘自【龙潭谭】泉镜花：
“去处亦是踯躅，来处亦是踯躅。放眼望去，连裸露的山肌也染作红色，美的人畏葸不前。”
一五年农历七月初三
红花映山红
落日余晖。金光麟麟里慢慢悠悠渡过一辆漆黑锃亮的跑车，笔直空旷的柏油马路左右，鲜红烂漫。
“此刻，远眺前路，回望后途，皆是盛开无际的踯躅……”
踯躅……哦，就是杜鹃，又叫映山红，一年能开三回，每回时长三十天到六十天不定。现如今是七月，正是它们最灿烂的花期。
晚霞很漂亮，若不是得去夜莺“督工”，现在两人应该正在白秋千上边赏景边腻歪……
陈书婷懒洋洋地靠在高启兰怀里，半阖着眼，听她讲着那些读过的书。
窗外拢过一片又一片红。
黄昏的红，映入心肝。
家里爹娘死的早，大哥起早贪黑，卖鱼养家，供养一家子吃喝拉撒。幸运的是，两个孩子都争气，高家祖上冒青烟，弟弟起点金融硕士，小妹则是更上一层，深造成了医学博士。
约莫是从小缺少父母关怀，再加上有些个爱嚼舌根的在背后说三道四……高启盛和高启兰在性格上便都有些沉闷，不爱说话。
可，是情绪哪有不发泄的？人心又不是大海，总有装不下憋不住的时候——两个孩子为了不给大哥再添负担，便自己想了法子去缓解：二弟从此爱上做手工，小妹而后痴迷读书。
说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，书中自有颜如玉……一开始是真的好哇，什么都稀奇，什么都稀罕，可久而久之，看的越多，想的越深，心里越发空落起来。
这毕竟只是缓解之法，哪里能根除的了整个人生都将缺憾的情感呢？
“……石头在踯躅花丛中滚动，卷挟着沙砾，纷纷落入深谷。”医生缓缓讲着少女误入踯躅之丘，跌进九回声山谷的故事，双目逐渐放空，失神的盯着怀里的人儿看。
那位搭救少女的神明，那位美人，那夜，她轻轻关紧窗户，静静放下遮雨板。
别着凉了，我来哄你睡觉吧……
其实高启兰也没想到，浑浑噩噩，浮浮沉沉，蹉跎过二十九个年头后，竟会在一次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暑假里，在深夜的暴雨声中，找回早就迷失在遥远梦境迷宫中的“母亲”。
你就是小兰吧？
总听你哥讲起，但一直没能见上面，这次总算是赶对了……
还傻站着干什么？
快进来呀！
你这妹妹生的这么水灵……怎么你这当哥的倒这副模样？回头我得好好给你捯饬捯饬，你现在可是——哦！小兰，去厨房拿水果吃吧，我都给你切好了。
……
陈书婷听不大懂高启兰讲的是什么，只是觉得她声音好听，再加上司机开的缓慢，昏昏沉沉竟快睡着。
半梦半醒间，那悦耳的眠音戛然而止……嫂嫂调整调整身子，鼻尖嗯出声浅浅的疑惑，缓缓掀开眼皮。慵懒携着几分迷迷糊糊的哑，宛若微风拂过树梢，带着俏绿的叶儿一同窸窸窣窣。
困倦的眼睛里本来酣睡着星光，冷不丁对上那双失焦的黑洞，差点被一整个吞噬进去——
医生愣愣地抬手去碰嫂嫂眼角处的细纹，拇指一点点摩挲。
“……是不是又添新皱纹了？”
陈书婷仰着头问。
高启兰不说话，眼眶又泛红。
她凑到她耳边轻轻的吻。
吻了又吻。
很柔软。
很珍重。
而她呢，还未来得及从昏聩中醒来，就又跌进她的温柔乡。
如同她讲述的那个故事里，千尺深的清潭。千万，千万——谁也别往那潭中投石子……谁也别打搅她俩的梦——
昏聩的爱。
“想妈妈了？”
嫂嫂叹口气，伸手勾住小孩的后颈抚摸，感受着她在自己指尖下细微的颤抖。
高启兰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妈妈，她搜遍整个记忆也找不出那个曾归属过的襁褓和臂弯……
她只能摇头，摇完头，又迟疑——
“……嫂嫂，”小孩皱着眉，下巴搁在陈书婷肩上，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哽咽，“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哄着我睡一回？”
陈书婷宠她。
更何况是这样委屈巴巴，可怜兮兮的哀求。
她揉着她的耳唇，偏头亲上她的嘴角，算是答应。末了，又掐掐她的脸嘱咐句。
“这次不许用那么大劲儿咬，不然以后都别想含着睡了，知道了吗？”
小孩乖乖的应一声，闭上眼埋进嫂嫂怀里使劲闻那股奶香。直到淡淡的甜将她整个裹起，心里那份空才稍稍消褪。
此时车刚巧穿出踯躅之丘，抵达城郊的目的地。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，星光泛泛，皎月清辉，而夜莺的灯牌闪烁起五彩斑斓的霓虹——那里灯红酒绿，那里莺歌燕语，那里醉纸迷金……司机扭回头想提醒车到站了，却被陈书婷一个噤声制止。
“嘘。”
让她眯一会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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